第197章 物有所值-《帝国吃相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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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百姓手中无钱,自然无法添置农具和生活必需品,但钱在哪里?”陈旭再次看着江北亭。

    江北亭却没有接话,拈着胡须静待陈旭下面的话。

    “钱在朝廷,在商贾,在王侯公卿,在内史库府,唯独不在需要钱的百姓手中,因此这些钱虽然在大秦,但却是死钱,耗费人力物力铸造出来却基本没起到作用,要想让老百姓手中有钱,那就必须让这些钱开始从有流向无,从朝廷商贾王侯公卿以及库府之中流通到百姓手中,百姓才能用这些钱去购买农具,购买良种,购买牲畜、购买盐巴陶器,一个家庭也才能慢慢富裕起来,但有钱的人不会把这些钱送给穷苦百姓,要让钱能够流通到百姓手中,则必须向他们购买他们能够提供的东西和物品,但老百姓物产贫乏,能够提供的也就山野之间采摘收获的山货,我酿造这一瓶酒,需要十斤山葡萄,我向山民收购一钱五斤,一个山民如果勤劳,一天可以采摘五十斤左右,那么他可以得到十钱,这十钱可以购买一斗盐,支撑一个家庭五口人半年的用度,我虽然只收购了五十斤看似毫无用处的山葡萄,但却解决了一家人半年的盐巴,如果这个乡民更加勤劳一些,从七月到九月,少算也能弄到数百斤山葡萄,最后落到手中足有数十上百钱,用这些钱他可以添置锄头斧头等农具,也可以修葺房屋添置陶器,甚至还能给家人添置新衣,在饥荒年月,还能向商家官仓购买了粮食,而我收集了这些往日无用的山葡萄,用特殊方法酿制成美酒果醋,再次出售给那些达官贵人和王公商贾,所获之利再次扩大收购规模,这样不光清河镇,说不定明天整个雉县,后年整个南阳郡的穷苦百姓都能从中获益,这样钱币就产生了流通,而流通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获得了自己需要的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陈旭用最简单浅显的语言,将货币的流通大致讲解了一遍。

    他不是学金融的,因此对于货币的流通也只是一知半解,但这个理论在如今的大秦来说却极其新颖,而且充满了说服力,因此在他的诉说中,不光江北亭不断颔首,江楚星也听的入迷,就连江楚月也忘记喝醋,听的小嘴张开合不拢。

    这些理论或许有人知道一些,但却没有人系统的归纳整理过,而钱的用途,在商周乃至大秦时期来说,也只是以物易物这种原始交换模式的一种补充,远远没有达到后世关于货币理论的高度,因此钱币在大秦还算不上完整的货币,有也可无也可,因为就连官员的官秩都是用粮食和布匹来发放的,而不是发钱,铸出来的铜钱基本上都还堆积在库房之中生锈霉烂,最大的作用反而是皇帝拿来赏赐百官公卿,动辄千金万金的赏赐,那就是几十斤几百斤的铜钱,而且还没太多地方使用,因为高端消费品实在是太少了,而且因为重农抑商的原因,所以以货币为推动的商业发展的非常缓慢,几百年没有任何的进步,没有成熟的商业体系支撑,货币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,而发展商业的话,就要大规模舍弃重农抑商这种法律性的根本问题,这几乎是一个紧密联系又相互悖论的矛盾综合体。

    “贤侄这番理论的确新颖,令人茅塞顿开,的确只有老百姓有钱了,才能慢慢添置家产富裕起来!”江北亭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“钱币只有流通到需要的人手中,才能产生足够的消费力和购买力,老百姓有了足够的消费和购买需求,连带着陶器工坊、木器工坊、铜铁工坊都才能蓬勃发展,甚至就连织布制衣这种作坊也能够发展起来,而衣服作为一种除开粮食之外日常必须的大宗消耗品,需求量甚大,一旦时机成熟,还可以在雉县筹备组建一家大型的织布厂和制衣厂,招收大量精通织布制衣的妇女加工生产,一匹布所获之利远比一石粮食大的多……”

    “如若大家都去织布制衣,那么谁来耕种粮食?”江楚月突然打断陈旭的话。

    这个问题很尖锐,特别是对农耕社会中以粮食为绝对需求的时代来说,因此陈旭对这个刁蛮的少女突然间拔高了几分认识,这个女人刁蛮,但却并不愚蠢,比之公孙北雁来说要聪明的多,但这个问题也只是一个不动脑筋的问题而已,就连江北亭都有些嗤之以鼻,接话说:“织布制衣只是在粮食需求满足之后才会出现,况且耕种粮食必然是主业,从朝堂到民间都有严格要求,所以月儿所虑之事不会出现,不过你有这个想法很好!”

    “不错,粮食生产是必须,其他需求是附属,但万事万物都相辅相成,需求必然促进生产,即便是种粮的人少了,那么粮食必然贵重,一旦农户觉得种粮能够获利,那么就会促进农户种植更多的粮食来满足市场的需求,所以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,当然,朝堂也不会容忍农户抛荒土地去匠作经商,但这方面的律法如果可以稍微松动一些,让穷苦百姓有更加自由灵活的生产生活途径来挣钱,先贤描述的小康生活指日可待也,而民富带来的自然是国富,无论粮食布匹还是铜铁陶器都会产生大量的税收,这些钱粮充斥府库,大秦无论是修路还是修渠,甚至是对南蛮北夷发动战争,都不会再有拆东墙补西墙的困境……”

    陈旭侃侃而谈,利用货币的流通将后世的财税理论也说了一大通。

    “贤侄这些理论是从何而来?”沉默许久之后江北亭才脸色严肃的问。

    “呵呵,县尊大人见谅,此事旭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,乃是梦中一老翁所授,不知名讳也!”陈旭再次祭出白胡子老爷爷做挡箭牌。

    江北亭和江楚星两人皆都脸皮不由自主的抽抽了一下,只有江楚月很不满意的冷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这个借口太烂了,他们是凡俗之人,不是虞无涯这种列子门徒,不会轻易就被梦中的白胡子老头儿忽悠住,但陈旭不愿意说,他们自然也无法追问,只能满心郁闷。

    “贤侄所说之理论,对我启发颇大,但今日贤侄前来不光是为了给我送礼和讲道理吧!”江北亭自顾自的又倒上一杯葡萄酒说。

    陈旭点点头,然后瞥了坐在对面的江楚月和江楚星一眼。

    “星儿月儿,你们暂且下去!”

    “是,父亲!”江楚星知道陈旭可能有比较严肃的话题要和父亲说,因此站起来拉着江楚月告辞离开。

    “县尊大人难道知道我今日所来为何?”陈旭问。

    “我猜到你这几日必定会来,不过没想到这么快而已,那老者的身份你是不是有所猜疑?”江北亭淡淡的问,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王翦,不知旭猜错没有?”

    “没想到你一个从未出过南阳的山村少年,也能够猜到他的身份,看来你果然不是平常人,有妖孽附身!”江北亭细细的品着酒说。

    “大人开玩笑了,郎朗乾坤何来妖孽!”陈旭义正言辞的反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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